Dorothy & Matthew - 交友程式上 從傾佛偈到 say I do…

2012年才剛開始，我就在電腦螢幕前淚流滿面地寫電郵。收件人是去年聘請的外國婚照攝影師，內容是說我的未婚夫愛上第二個女孩了，婚禮取消也自然沒有拍攝婚照的需要。七年的感情，隨著電郵的發送看似無聲無息地結束，其實一字一語都是刺心的痛。以為找到人生伴侶，但終究是個殘酷的誤會。我曾經向天空大喊為何，卻始終沒有答案。

我不會忘記那年的迷茫和混沌。他輕輕的走了，遺下一份新簽的租約、一屋闌珊的傢具和三隻無辜的家貓。沒有家庭靠依的我，由零開始試著一個人生活。這段經歷，回望可以輕描淡寫，細看卻有苦自知。為了不讓朋友擔心，我照樣上班下班買菜造飯洗碗打掃看電視睡覺，白天若無其事地過著跟別人一樣的生活，夜裡躲在被窩聽著情歌嚎啕大哭，用堅強的外表勉強活埋脆弱的內心。表面的傷口雖漸癒合，深刻的疤痕卻不時提醒我愛情千瘡百孔的真象。既來之則安之，原來只是面對人生無可奈何時自欺的藉口。

失戀後朋友都叫我擴大社交圈子，迫我安裝了數個交友應用程式。我沒有很熱衷，只是閒時消磨時間才寒暄兩句，話題都是膚淺地重複大家叫甚麼名字做甚麼工作有甚麼興趣，純粹在虛擬的時空相濡以沫。於交友程式曾經遇過奇奇怪怪人。其中有男仔跟我 chat了兩三天便說喜歡我，決定跟我結婚。沒有傾過電話沒有見過面便說要買樓給我。Matthew未認識我之前都有用交友程式跟網上朋友聊天，很有趣的是，同性戀者對Matthew特別有興趣，經常收到他們的 friend request。

某個晚上正在煮湯的我收到電話訊息，一看是個年紀比我小四歲的男生。我以為又要進行另一回「面試」答題了，他卻問我信不信佛。我看著這句開場白哭笑不得，回答說我沒有宗教信仰，卻認為因果之說最能導人向善。他說，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擦肩而過，他想知道我們前世究竟對望過多少遍。我心想，這個男生打開話匣子的方法也夠新鮮了，若果佛祖知道，不知笑嘆凡人無知還是覺得施主大智。我不知怎樣回答，惟有推說我忙著煮湯含糊過去，怎料他竟然叫我留一碗湯給他試味品評。我笑說明天上班速遞到他的公司，他就乘勢約我午膳。我看著手機屏幕，從段段文字中看見久違的火花。直到三隻貓喵大喊肚餓，我才記得提醒自己，燦爛的東西總是一瞬即逝。

對於他的午膳邀請，我本著認識朋友的心態應約。初次見面，他就因為開會延時遲到，匆匆忙忙只能到中環檀島用膳。雖然他的樣子比照片更亮眼，但也不及那個不堪的常餐令人難忘。要知道遇到難吃的常餐比遇上美味的法國菜更難，選擇地點的他對此亦很尷尬。為了不讓初見在突兀的氣氛下結束，告別前我把盛著青紅蘿蔔豬骨湯的保溫壺遞到他手上。他那雙放大的瞳孔裡，盡是不知所措的神色。我逗笑警告他，對湯的評價只可以讚好不可以嫌棄。他浮誇地配合我說，隔著保溫壺都知道湯水用料十足。正因為第一次共餐的食物質素不堪，往後日子他就以尋訪美食為藉口跟我約會。每每有新餐館或人氣食店，我們都已有共識要一起品嚐，然後以廚神口吻互相點評。他知道我喜歡吃甜薯，會特意把某個週末定為甜薯日，規劃好路線不斷走訪甜薯食店。跟他相處，絲毫不覺年齡差距，反而感到情苗正在萌芽。但鑑於上一段感情的失敗，我刻意控制自己不再讓朋友的關係昇華。

直到我生日，他隆重其事地約我晚飯慶祝。事前他對晚飯地點三緘其口，說要給我一個驚喜。朋友都叫我那天要認真裝扮，為免失禮我穿了一對四吋的高跟鞋上班。下班時分微雨紛飛，濕漉的地面令本來走動不便的我更為狼狽。我們在的士站會合，他著司機駛向皇后大道西。我心裡盤算著他說出的地址，想不到附近有任何一間有名餐館。下車後他領我走到一條昏黃的小街，食物的香氣隨著吵鬧的人聲飄送過來。「就這裡，生日快樂」他說。我看一看招牌，原來是馳名的西環火鍋店坤記。我對他的安排愣了一陣子，回過神來的時候職員已把我們安排到一個角落，隨即端上必點的豬骨煲。「今天你生日，下班後我想你做回自己。相比在高級餐廳拘謹地吃頓晚飯，我主觀地認為你比較喜歡在這裡高談闊論，更重要的是這裡的豬骨煲的確比那些凍湯煎扒都要美味。來！趁熱試試這巨型豬骨，特意留給壽星女的。」我凝望著碗裡的豬骨，面前熱騰的霧氣化成心頭一股熱暖。當我打算放棄尋回自己的時候，在不遠處竟有一個人如此渴望我把所有面具全然卸下，重新擁抱真正的快樂。由家庭逸事至全球經濟，我們圍著火爐天南地北待到店舖打烊，這頓飯不但滿足了口欲更飽滿了心靈。他把我送到家門前唬嚇我說「你自知不是天姿國色，所以要記住笑起來的樣子比較討喜喔。下年生日我可能會帶你攀山涉水，千萬不要再穿高跟鞋了。」臨別前他把身體俯傾向前，失戀以後我第一次容許自己追隨內心感覺，微笑地迎上他的吻，同時迎上自己的新戀情。

剛開始戀愛，我就轉換工作環境。霎時間要從新適應一切，為我帶來不少壓力。有次跟他訴說「公司的生活很難過」，他竟然輕描淡寫提議「那就到外地過週末吧」。我對他的反應有點愕然，未來得及拒絕他已經把機票酒店辦妥。我差點連向公司請假和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有，人已在大阪。這些年來為了把自己的人生照顧好，我已記不起多久沒有如此任性妄為過。他知道我去旅行都會掛心公事，索性把我的電話沒收，要我這幾天只管吃喝玩樂。我乖乖享受豬一樣的生活，把電郵列表數據統統拋諸腦後，把藍天白雲古跡映在心底。真正的無憂無慮，原來是連呼吸都會笑。回程的路上，他自嘲年紀比我小心胸卻比我廣，要我好好跟他學習。我口裡說他無聊，卻意會到一個愛你的男生和一段健康的關係，是會讓你成為一個更好更捧的人。

Matthew很喜歡跟小動物接觸，所以去大阪旅行指定要到奈良睇鹿。以前去旅行只顧 shopping，很少花時間觀光，所以我還是第一次到奈良。去到公園指定動作買餅乾餵鹿仔，有隻鹿十分喜歡佢，即使他手上已沒有餅乾還纏著他，甚至咬他衫尾不讓他離開。他不斷叫救命叫我幫手，我就只顧影相大笑，想起都覺得好笑。

為了令我更有安全感，他差不多把所有公餘時間陪在我身邊。他知道要解開我的心結，必須觸及那脆弱的心。最初他經常把附有圖畫的小字條寄到我公司為我打氣，怕我收小字條收膩了就給我寄送零食、小玩具甚至飾物佈置為我的辦公室增添色彩，他總以鬼靈精怪的念頭表達對我的關愛。某個週末晚上，我如常接聽他的來電，電話另一端說「歡迎收聽逢星期六晚上的『音樂情人』，我是你的專屬鋼琴師，往後一小時將為你彈奏首首經典樂曲，請細心欣賞。」，然後由張國榮的「為妳鍾情」為節目拉開序幕，一個小時後隨著陶喆的「愛很簡單」完滿結束。之後每個週末，悠揚的鋼琴樂韻都會透過電話筒散落於斗室，每個音符都牽著我的脈膊漫舞。許多個夜晚，我閉上眼睛趟在沙發，享受這個專有的演奏會。想到他以一顆赤子之心溫暖著我，感動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下，滋養著那緩緩綻放的心花。相比起虛無的甜言蜜語，他更願意用行動去證明自己的誠意和真情。這些點滴的動容，將會印在我的心坎一輩子也不褪色。

拍拖一年半，他差不多完全把我從愛情的陰影中牽引出來。他經常開導我說，不要因為一個過客的背叛而錯過與主角的相遇，沒有人有資格奪去自己的幸福。漸漸地我對愛情重拾信心，也放下被悔婚的夢魘。只是我從沒想過，年紀輕輕的他早已籌謀於去年暑假在巴黎向我求婚。原本他計劃在凱旋門頂遙望夜裡閃爍的艾菲爾鐵塔，在眾人面前向我遞上戒指，給我一個童話回憶。可惜我們由下午六時待到晚上八時，太陽依舊燦爛的照耀著。我等得又熱又餓嚷著要離開，他的計劃一就此被打住。後來他改變策略計劃在酒店晚膳，遠眺鐵塔向我求婚，但因為我穿了一整天高跟鞋已經夠累，堅持隨便找間餐廳坐下休息。結果餐廳人多通道又迫，客人個個高聲談笑，氣氛完全不對，他的計劃二又間接被我破壞。不知就裡的我還怪他沉默了一整個晚上，唯有回酒店前買盒馬卡龍當甜點哄哄自己。

回到酒店，我把妝卸下換上眼鏡，把雜亂的頭髮盤在頭頂，一副準備睡覺的疲態踏出浴室，眼下就見到他捧著那盒馬卡龍站在跟前，房內正播放著他預先錄製的「為妳鍾情」，彷彿是「音樂情人」的特備節目。他對我笑說，此刻要進行一個簡單而隆重的開封馬卡龍儀式。我半信半疑把盒子打開，看見的除了馬卡龍，還有一顆閃爍的鑽石戒指。我腦子一片暟白，以為自己在做夢。來不及反應，他已隨隨跪下，緊張地吐出一字一言。他從我們的相識說到相知，從我們的磨合說到包容。他說一整天下來擔心求婚過程會有差池已經很令精神很繃緊，加上求婚計劃遭遇連番挫折，情急之下只可借用馬卡龍作道具，希望我不要介意求婚的情景不如想像般浪漫唯美。

最後他說：「你這山羊座女生多思多慮，我知道有時候你對這段關係仍覺幻得幻失。一直以來我很努力給你證明我是可以付托終身的人，我相信你也感受得到。從前我一直想到三十歲才成家立室，但既然我已認定下半生與你一起，我寧可早點結婚也想令你心安。我知道你對我的年紀有所擔憂，但正因為我年紀比你小才有體力好好照顧你到老啊！現在我發現跟你原來不只前生五百次回眸，而是千世緣份的延續。你說願意吧，我可找不到第二個女生肯吃豬骨煲過生日了。」

我傻傻的笑著說：「佛說，千燈萬盞，不如心燈一盞。麈世間大概也只有你，會一直為我彈琴。」

最後戒指安份地套在我的無名指上，緊接是一抹深吻。他在浴室一邊淋浴一邊哼著輕快的歌，我走到房間露台一邊仰望著異國星空，一邊聽著自己呼吸之間的喜悅，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富足。那年我向天空喊，等待兩載，今天終於聽見那綿長的幸福回音。

【後記 - 難忘她 / 他為我做過的一件事】

Matthew: Dorothy知我喜歡飲咖啡，對咖啡又有一定要求，所以經常會上網搜尋特色cafe跟我去 coffee tasting。一次她告訴我找到一間隱世 cafe 要帶我去，一問之下才知 cafe在石硤尾。我們烈日當空之下行了很久，見她行到面紅紅，身水身汗，仍然毫無怨言繼續找。Cafe 座落於一個舊社區，indoor 只有幾個位。當日indoor已滿要坐無冷氣的 outdoor，Dorothy仍沒有半句抱怨。其實她並不太好咖啡，純粹陪我。喝了一口之後，她十分緊張問我覺得好喝不好喝，很窩心，當兒的情景我永遠都會記得。

Dorothy: 拍拖期間正值我箍牙，每次覆完診個會口腫，元氣大傷，遇上要碌牙上螺絲更加痛不欲生，哪兒都不想去只想立即返屋企。那時我住港島區，每次我覆診Matthew放工都會買碗粥買碟齋腸到我家，逐口逐口餵我，之後才過海返屋企。月復月年復年，他都從沒間斷過，重要的並不是一碗粥及一碟齋腸，而是他真摯的關懷，這種生活上的小確幸令我覺得最踏實、最溫馨。